一家人刚下楼，就瞅见楼下热闹的场景。
家族里的几个小朋友都起了，此时正奶声奶气地喊着爷爷、奶奶，一边拱手一边说着吉利话，年龄大一点儿的人小鬼大，年龄小一点儿的有样学样，一个个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。
不一会儿，几个小家伙就领了一沓红包，看厚度，份量都不少。
季茜因为小时候的遭遇，一直不太能融入这种热闹的场景。
那时候爷爷看她不顺眼，其他亲戚也不待见她，她索性绕到院子里去玩雪、或者发呆，坐在屋里的亲戚看到她也把她当空气，没有人叫住她，所以这种领压岁钱的热闹与激动都是与她无关的。
不过她也不稀罕，因为爸妈会在还没下楼的时候就把压岁钱给她了。
这一次，她同样打算默默走开。
“季茜。”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，声如洪钟。
季茜有些愕然，老爷子竟然叫了她的名字。
她扭转身去，然后就看到老爷子坐在主位，一脸严肃。
“过来。”他喊道。
这老头子叫她干嘛呢？难不成要给她压岁钱？
撇了撇嘴，她朝老头子走了过去，不太情愿地喊了声爷爷。
季老爷子不禁有些头痛，这孙女就这么不待见他吗？
心里有些不舒坦，他干脆命令道：“头痛，帮我按下脑袋。”
季茜怀疑自己听错了，纳尼，居然不是领红包，而是做苦力？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有些不爽，但还是耐着性子提议道：“要不我让坤叔过来？”
“坤叔都一把年纪了，大初一的你就不能让他休息下！”老爷子顿时将拐杖敲得咚咚响。
季茜略微皱眉，觉得这老头子就是个神经病，无动于衷地继续提议道：“那让茴妹来？她是学医的。”
被突然点到名的季茴看向季茜，随后立即低下了头，有些畏缩又有些期待，如果能得到老爷子另眼相看，那身份地位都会大不一样。
谁知道老爷子一张脸立即沉了下来，数落季茜道：“让你按你就按。”
“……”
季茜无语，只能在心里默念：我不生气、我不生气、我不生气……
将手搭在老爷子的太阳穴上，她学着平日里老妈给老爸做头部按摩的样子，手指使力，帮他揉着。
指尖下的皮肤很皱，都松弛了，季茜动手揉按的时候，甚至有种错觉，这个老人的皮和血肉是分开的，多揉几下没准脸皮就掉下来了。
想到这里她略微有点儿发毛，不由得歪头看着自己的手，然后就发现老爷子长了不少老年斑，痕迹深浅不一，再加上皱纹，使得他的脸就像一块老树皮，而且还是一块随时可能剥落的老树皮。
而他的鬓角也早已花白，无论是皮肤还是头发，都在述说着一个事实：这个老人，真的老了。
再强的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袭。
想到这一点，季茜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，这臭老头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，她何必和他生气。
很快，季家年轻人陆续请安问好，老头子和二爷爷、四爷爷以及四奶奶坐在位置上，笑眯眯的看着众人，然后将红包发给了他们。
季茜眼巴巴地望着老爷子将红包一个一个的递出去，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，她还是有些在意的。
那是钱啊，她能不在意吗？
再说以前是眼不见心不烦，但今天却被逼着看完发压岁钱的全过程，任谁能够开心得了？何况季茜就是个俗的不能再俗的大俗人。
她的目光落到了老头子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红包上，这满屋子的小辈，包括她那三十一岁的哥都有了红包，就她一个人没有，那这红包……
“芳心，你过来。”谁知道老头子突然点了大伯母的名字，季茜不由得抬头朝顾芳心看去。
顾芳心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，她是个比较好面子的人，在这种全族老小聚集一堂的日子，自然不肯让人看了笑话，所以脸上看不出任何憔悴的样子。
听到季老头叫她，她也有些惊讶，但还是如往日一般，一派雍容地走到了老头子跟前，恭敬地喊了声爸。
季老头暗暗点头，顾芳心虽然教女无方，但至少还是拎得清的。
他叹了口气，然后将红包递了出去，“帮薇薇拿着吧。”
顾芳心闻言愣住，随即错愕地抬头，对上老爷子那张沧桑的面孔。
坚持报警的是他，勒令季薇不得踏入本家的是他，可这会儿，惦记着季薇的也是他……一时间她心里百感交集。
“愣着干什么，赶紧拿着。”老爷子又道。
顾芳心这才伸手接过红包，“我替薇薇谢谢爸，愿爸身体健康、长命百岁。”
老爷子既然特意给季薇留了红包，说明他心里还是牵挂着这个孙女的，所以她心里期盼着老爷子能够收回成命。
只是她站在原地磨蹭了片刻，却没有听到老爷子再发出任何吩咐。
“爸，薇薇她……”
“下去吧。”老爷子挥了挥手，打断了她的话。
顾芳心眸中期盼的神光就那样渐渐地暗了下去，然后红了眼眶，强作的镇定也终于被打破，整个人失神地退了下去。
季茜望着这一幕，心情比她还复杂。
季薇做错事了都还有红包，她可是从来没有呢！
这样一想，手下的力道就重了两分。
“嘶！”老爷子被摁得疼，不禁轻嘶了一声，然后喊道，“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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