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若这春意扣，真的是先帝给予的信物，如若袭击你们的契丹铁骑，也真的佩戴着这枚春意扣的话……”/p
蒋濂犹豫了半晌，终于还是说了下去，“赵居士，你又要怎么雪恨，向谁雪恨？”/p
难道要拿着洛神赋，闯下那先帝长眠的陵墓，敲开棺材板，让他坐起身子说一声对不起？/p
还是要执剑逼宫，挟当今天子，令他昭告天下，当年先帝的所作所为？/p
无论哪一点，都绝不可能达成。/p
“……春意扣。”/p
赵无安的话犹如呢喃。/p
胡不喜想了半天，试探着开口道：“老大你也别难过，这事情未必没有峰回路转的可能……”/p
“我见过的春意扣，有些不一样。”赵无安忽然道。/p
“什么？”蒋濂和胡不喜都一愣。/p
那个夕阳如血的日子。/p
伽蓝安煦烈的声音犹回荡在耳畔，倒像是解脱。/p
“不必介怀，从今往后，以你自己的方式，活下去。”/p
对那天生的事，伽蓝安煦烈，应当是早有预感了。所以在临死时，才会露出那种如释重负般的表情。/p
可这又是为什么？/p
堂堂造叶二皇子，亲身跋涉过骨山血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天生战将，大宋上千将领闻之噤声的杀神，为何会甘愿死在那无人得知的荒山野岭？/p
蛮人头领腰间的挂饰又从眼前闪过。/p
“材质。和这上面记述的不同。”赵无安淡淡道，“我在造叶宫中，见过那样的木头，质地极轻极软，脱根之后颜色反倒更加翠绿。用来编织那枚春意扣的，是枷罗木。此木极其稀少，世上必定不存在第二枚那样的春意扣。”/p
蒋濂愣愣道：“可是就算如此，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这春意扣……”/p
“我知道。”赵无安抬起眼睛，“远在天边，近在眼前。就在这里。”/p
“什么？”蒋濂闻言愕然。/p
“诸南盏说过，春意扣就在这里。”/p
蒋濂愈莫名其妙：“她可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……”/p
“的确没有明说，但暗示已经够多了。”/p
赵无安站起身子，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别院。/p
“你要去哪？”蒋濂喊道。/p
胡不喜则早已跟着站起身，追了出去：“老大等等我！”/p
赵无安在寺庙间穿行，脚步不停。/p
这间几日前刚来过的大相国寺，现在看起来也丝毫算不得陌生。即使来者渺渺，也不至于使人迷路。/p
诸南盏给的提示，的确已经足够了。/p
龙衔烛，指的不单单是解晖与他，也是指伽蓝安煦烈与那位先帝。/p
而一直久居于寺庙之中的诸南盏又如何能知道这一切？/p
换个角度思考，答案其实很简单。诸南盏不知道外界的事情，那么她所知道的事，就生在大相国寺内。/p
赵无安一直找寻的答案，也就在大相国寺内。/p
他走过那一日被麻衣人们拦下的长廊。/p
他走过那一日胡不喜被诸南盏带入的禅房。/p
他走过那一日诸南盏与住持论禅时的香炉。/p
面前便是大雄宝殿。/p
赵无安只身走入殿内。大殿中空无一人，佛前的香炉中仍升着袅袅青烟。/p
过寺则参，遇佛则拜，见僧则礼。/p
站在丈二金身佛陀座下，鼻尖传来淡淡檀香气，赵无安的心境久违地平静了下来/p
胡不喜紧跟在后头，犹犹豫豫道：“老大你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啊？没头没脑地乱窜……”/p
赵无安没有作声。/p
在二人身后，蒋濂这才气喘吁吁地赶到，见二人跑了这么久却连口大气都不喘，心中难免一阵叫苦。/p
“你就是赵无安吗？”/p
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佛陀像后传来。三人俱是一怔。/p
脚步声缓缓响起。一位头戴乌纱帽的矍铄老者从佛像背后绕出， /p
见到那老人，蒋濂愣了半晌，才大惊道：“范……”/p
老人悠悠摇了摇头，蒋濂立刻噤若寒蝉。/p
见蒋濂安静了下来，老人这才眯起眼睛，细细打量了赵无安片刻。/p
良久，他和蔼笑道：“不错。你果然与他很像。”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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