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满长安道1.皱眉君(2/2)

因为她知道我不会说出去。我记性不好，她说十件事我能忘掉九件半。剩下半件，以我惹事精的名声，说了也没人信。

“他什么也没说。”

“呸！去找个镜子，看看你撒谎的技巧有多拙劣！”

忆梅很聪明，我想什么都瞒不住她。

她说得没错，小时候我确实像茶会上的这些傻姑娘一样喜欢皱眉君。凭什么不喜欢他？他除了高傲些，什么都会，什么都好，往那儿一站就光芒四射，其他人都被比成了黑乎乎的影子，看也看不清。

我喜欢谁就会黏着谁，何况皱眉君还是我名正言顺的未来夫君？大约是太让人忍无可忍了，兼尔我的名声和他是反着来的，皱眉君大概不满很久了，有一天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，他突然问我：“你记得我獾哪侵火懈缍么？”

“记得，你想它了？”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感情，我很感动，聪明伶俐会说很多话的鹦哥儿失踪好久了，大家都很伤心，就他从不伤心。鹦哥儿最喜欢皱眉君，总是第一个喊他的名字，可皱眉君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。

“它总缠着我，所以我把它炖成汤给我父亲喝了。”

“骗人！”我不信。

“我亲手拔的毛，五颜六色的，可漂亮了，就埋在你家前院的葡萄树下，不信你去看。”皱眉君说：“比起鹦哥儿，我更烦你，你要是再靠近我，我也会把你炖成肉汤送过来，他们都会以为你是自己跑丢了。”

我可算是听懂了，他威胁我。

“我不信。”他怎么敢？

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，转身走了。

虽然觉得不可能，我还是偷偷跑到前院，拿小铲子刨开了葡萄树下的土。

挖了没多久，褐色的土里就显出色彩来。我颤抖着又挖了几铲子，看见很多五颜六色的羽毛，和鹦哥儿身上的一模一样。

然后我突然想起有一次裴伯伯很得意地找阿爹喝酒，说他前几日身体不适，一向不爱理人的皱眉君竟然亲自炖了鸡汤给他喝。

“他说讨厌我！”我气鼓鼓地说。要是忆梅又看出我在撒谎，我就说他偷偷揍我！

没想到忆梅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，只“哦”了一声就没有继续问了，转过头去指着花丛后的一个新面孔问：“那是谁家女郎，好像没见过。”

我拿不准她信没信，但总算舒了一口气，不然忆梅一定会一直问到我说出真相。真是太感谢这位新面孔了！

那位女郎祖上大约有西域血统，鼻梁比一般人高一些，眼睛更深更大些，比她身边的人都好看。因着与众不同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，也没人和她搭话。

我觉得她十分面善，仿佛在哪里见过，于是跑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。

她叫纪紫苏。祖父是西域人，因为对朝廷有功，皇帝赐了姓，又给在外地封了官。父亲近来升迁，做了京官，将一家老小都带过来了。她是第一次参加茶会，谁也不认识，也没人肯理她。

我和忆梅就带她一起玩。紫苏性格好，虽然不爱说话，却总是默默地照顾我和忆梅，很好相处。她异于常人的长相给她带来许多麻烦，譬如总被其他贵女欺负，我自然要当仁不让地为她讨公道，至于名声——反正也不能更差了。

我常常邀请她到家里玩，紫苏长得好，教养又好，阿娘怎会不喜欢？简直恨不得要回家当女儿。

唯一不开心的是，阿娘说教我的时候，典范又多了一个。但我是服气的，紫苏可不像忆梅那么会装，她和我一样，表里如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