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苒回到神山后的那一年,相思湾的雨水格外丰沛。/p
那盏灯芯里燃着一缕神魄。为护其不灭,每隔几十年,念笙就趁旱季去寻找附近的灵木。可如今风调雨顺,她天性惧水,出行不便。/p
前些年大旱,阎魔大人出行容易就聚到一起,见她还留着这灯便劝她:何必念念不忘,百年一瞬而已。/p
是啊,一世不过须臾光景,何须执念。可惜她明白得太晚,晚到让苒陨了命。/p
“快走。”当年诀别之际,苒不顾剧毒发作,召来暴雨遣她离开。暴雨之后她回来寻,却只见那一盏微光,是她仅剩的神魄。/p
此后百年,念笙无数次在雷雨时节想起他,想起自己还欠他整整一世。/p
苒是因她而死的。/p
当年她们还是荏和苒的时候,那时候居住在神山上,她们天性惧水,大旱时才能踏足人声鼎沸之地。/p
荏为寻小蛇被抓的那一年,苒修为大成,又因宅心仁厚,声名远扬。师祖为栽培苒,便命他看管荏并择日将其诛灭。/p
多好的计划。苒只须照做,届时的功名自能更胜一筹。/p
可那一天,她看着幽儿清澈如溪的眸子,便知道自己不够狠心。/p
荏看着r苒温柔的目光,亦知道自己尚有依靠。/p
再往后,便是个约定俗成的故事了。/p
自古痴男怨女,家国恩仇,滋生出无尽纠葛。可又怎知并蒂花开,那感情要比这些更甚。/p
她们之间,抛开天地众生之道,亦不过是姐妹二字。何况她本无辜。而苒信她所言。/p
随从纵蛇探路找到幽儿之时,道家追兵就在身后十丈之远。/p
苒已背上了‘纵妖出逃’的罪名,荏亦是‘祸乱人间’的妖孽。电光石火之间,敌我来不及辨别。/p
荏以雷霆之力痛击道家,无暇控制的蛇,却咬上了苒的手臂。/p
他苒知道两人已无明日,拼尽此生惊世修为,于大旱之际召来暴雨。双方偃旗息鼓,重划泾渭。/p
于是,除了她,天地无损。/p
于是,除了她,众生无罪。/p
她后悔了百余年。/p
回忆至此,念笙淋着雨,终究向相思湾赶过去。顾不得蚀骨的痛,她只想找到护魂的灵木。/p
烟雨飘摇间,巧遇一名道家女子迎立于前,向她盈盈一拜。念笙停步,心中不解。/p
“苒师尊临终遗训,命师兄弟续其魂为灯,留于当年暴雨之地。道家后人若万中有幸,遇女子有掌此灵灯者,当以师尊之礼相待。”/p
念笙顿觉绵绵细雨淋透她的魂魄。她恨着自己。/p
替苒恨着自己。/p
“人间若有留魂则不能往生。师尊此举,是愿伴您左右,直至执念消散,直至您愿与他告别。”/p
时光绵延,恍然已是百年。/p
“为劝您释然,师尊另有言相送。”/p
长久的混沌与孤寂的黑暗终于破裂,眼前橘黄色的光芒里,白发老人笑着,小乖乖,你是来陪老婆子的吧。/p
这一年,相思湾盛传,北市独居的阿婆养了只四足六翼的长虫,不知福兮祸兮。/p
那东西本生的恐怖,可阿婆却总笑着唤它乖乖,她用竹条编织灯笼骨架时,它便蜷在灯火旁出神地望着。/p
阿婆有时候会叹气,扶着佝偻的腰轻抚它的脑袋,哎,近来干旱,竹子长势不好,也不知我这灯笼能卖到几时啊·······/p
它垂头,眼眸中复杂的神色波涛汹涌,却又很快溧灭无声。/p
做完一天的工,阿婆走到桌旁作势要吹熄烛火歇息,它突然长嘶,腾挪跳跃面露凶相。/p
阿婆惊道,乖乖快别,我不吹!不吹。/p
它这才安静下来,阿婆知道,小乖乖跟她一样,害怕黑暗,害怕孤独。/p
低矮的小屋从此夜里灯火长明,有一日,居民却带着道长找上门来,那牛鼻子老道起坛作法比划了好久,指着它,此妖物不除,必有大患。/p
人群惊呼推搡,阿婆被挤在地上,嘴里仍在气喘吁吁地,你们别动我的小乖乖!/p
它的眼中怒火瞬间窜起,化身巨兽,烈火灼烧中人们落荒而逃。/p
于是,它带着昏迷的阿婆跑出去,这次之后,恐怕它再也不是阿婆的小乖乖,她们曾彼此陪伴的日子,互相驱走孤独的日子,恐怕也到了尽头。/p
它腾云而起,躲进了山里,鸟兽奔走,空荡荡的山只剩下了它,又是孤独。/p
它以为离开就能相安无事,可道士竟绑了婆婆作为威胁,虽然知道此去必定危险,可它还是去了。/p
瞧见婆婆安然无恙的时候,它终是松了一口气,看着那些浑身颤抖的人们,它怒火冲天。/p
可是不行,不能害人,害了他们,婆婆怎么办?/p
于是不抵抗,道士用符纸贴满了她全身,最后它遍体鳞伤匍匐在地上,臂上缠绕着小蛇,那是它的元神。/p
元神被打出,它便从此失去所有的法力,再无威胁。/p
它慢慢爬到阿婆跟前,心疼地用小舌舔舐她疲累的脸,低低叫着,婆婆,我就要永远离开了。/p
可婆婆没能睁眼看它,她太累了,夜晚吵嚷着要她的小乖乖,却被人们责骂,说她饲养怪物,要连累镇民。/p
阿婆愤怒的反驳他们,直到此刻,昏迷中的她还在呓语,我的·········小乖乖才不是怪物·······/p
它一顿,随后苦笑,它转而对峙着虎视眈眈的人们,“我会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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