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四时第六章 她的美人偶(1/2)

“表姑娘，若是没有什么事，我先下去了。”/p

“去吧，有望月就好了。”/p

上弦从虞姒屋里退出来，沿着长廊走，剪不断的斜雨像女儿家永远绣不完的丝线，绕过檐廊，肆意挥洒在衣衫上，惹人愈加厌烦，她不自觉的将手握紧再握紧。/p

她回到自己屋里，合上所有门窗，隔绝掉所有讨人厌的雨丝。/p

下着雨的天，颜色昏暗，在紧闭门窗的屋内，更加寡淡得让人窒息，唯有放在床边，打开的匣子里，一叠剪裁精致的皮影戏人为其添上了几抹颜色。/p

上弦坐着，手搁在桌上，手里似乎攥着东西，攥得死紧，指甲几乎要绕过那样东西，嵌进肉里，片刻后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，放开了攥紧的手。/p

是叶正雅送虞姒的那袋用锦缎裹着的瓷瓶。/p

她攥得太过用力，生生把锦缎抠出了一个孔。/p

她将瓷瓶近乎强迫地按颜色大小一个个按次序排列到桌上，濡湿的手心给人一种瓷瓶要从指间滑出去的错觉，正月里的日子，她在不停地出冷汗，手指的筋骨凸起，关节僵硬，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放置这些瓷瓶。/p

到底是哪里来的呢？/p

上弦一遍遍看着，数着，怎么也想不明白。/p

望月的前一个主子是出嫁了的徐家大姑娘，因徐家大姑娘出嫁时，望月年纪小，爹娘不愿她远行，她便留了下来，成了虞姒身边的丫鬟。/p

徐家大姑娘是出了名的温柔和善，有珠玉在前，望月怎样也看不上虞姒。/p

姨母远在清修，两位表哥从不插手内宅事，虞姒身边最为亲近的就是她了。/p

她掌握了虞姒所有箱笼的钥匙，知道虞姒每一件东西的摆放位置，了解少女敏感心思每一点每一滴的所思所想。/p

她的美人偶啊……/p

每一个动作都是为她的心意而动，是她最为喜欢的作品。/p

可现在却出现了她意料之外的东西。/p

这些瓷瓶是从哪来的？树枝为什么会被折断？是谁进了院子？/p

不不不，这些从来就不重要。/p

重要的是……/p

她的美人偶怎么就对她说谎了呢？/p

上弦的手指从高到矮依次抚过瓷瓶，“碰”一声她推到了最高的瓷瓶，接着最高的瓷瓶碰倒了旁边的瓷瓶，一个个瓷瓶倒下去，各种香气混杂在了一起，可能是最后两个瓷瓶太小了，反而没有被推到。/p

她看着最后两个瓷瓶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躁起来，她重新把瓷瓶扶起，归回原位，手腕仿佛载了千金之重，抖得厉害，瓷瓶里的液体、膏体混了她一手，她一次次把瓷瓶扶起，再一次次推到。/p

虞姒有什么好的？/p

一张脸罢了，谁稀罕！/p

所以她凭什么不用经历爱别离，凭什么不用体验忧悲恼，凭什么没有怨憎会，凭什么？/p

凭什么……/p

终于，最后两个瓷瓶也被推到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气还未完全舒完。/p

“哗啦啦。”/p

她用力一拂，满地碎片狼藉。/p

她似是支撑不住，从椅子上划下来，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粗气，像一条用力过度跳到岸上，快要旱死的鱼。/p

她的美人偶，怎么能挣开她系的线呢？/p

这雨如同与情郎置气的姑娘，开始先是小小的、细细的，没让人感受多久江南烟雨就下大了，大颗的雨滴没砸几颗，雨又重回细如丝的模样，但密集了很多，看着不大，水洼里的涟漪却在不断形成扩散，在廊下与他人讲话站了片刻的望月，大半的裙摆都湿了。/p

虞姒住的地方打开后窗，便是一片湖，湖水澄澈，养着几条有半臂大小的锦鲤。/p

虞姒养伤的日子里一天到晚闲的发慌，同一时间至少被两个人念叨着的她，正在数浮上水面吐泡泡的鱼有几条，荒废时光。/p

“鱼逆流而上，得过着化龙，望月，你说龙门那么窄，有没有不仅没过而且被一个浪头拍到岸上，生生旱死的鱼。”/p

望月当雨太大，没听见虞姒的喃喃，将手中由下人拿来的帖子递给她，“叶家来的帖子，邀您十五去盛兴楼看花灯。”/p

帖子的款式简单，颜色素简，与那些瓷瓶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。/p

虞姒想起那小姑娘那对漂亮的卧蚕，不由地笑了，走了不到一个时辰，帖子就送过来了……/p

“想去吗？”虞姒看向望月，说话间帖子在她的手间不自觉地转啊转，她身量比同龄的女孩子高一些，手也大，手指纤长，映在素白的帖子上，像幅画。/p

说来，立春前一天迎春祭祀，虞姒受伤的事，止于小辈间打闹失手，总归她的伤只是伤在了额头，看着吓人，生意场上两家还要打交道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/p

现在的帖子送来，多少有示好的意思在里头，但有几分道歉的意思就不知道了。/p

“您的伤没大好，十五元宵人多嘈杂，再冲撞了您就不好了。”望月如此回答。/p

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漂亮的东西，谁不像元宵高高兴兴地去看花灯，但看花灯的前提是高高兴兴，有虞姒一块出去，和迎春那天一样，摔上一下，她少不得被罚，何苦呢，不如安生呆在屋里。/p

对于望月的回答，虞姒没说好，也没说不好，帖子随意地甩在了桌上，转而拎起望月出去说话前在打的络子，“望月，你做得手艺活真好看，绣花的花样子好看，络子打得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