鹞子翻身第三十一章(1/3)

徐雪森再次受到处理和“耀华玻璃制品厂”被封的消息通过信传给西邨。信有两封，一封是二弟写的，另一封是金莉写的。这给西邨很大打击，他很替父亲抱不平。父亲为了社员办工厂，解决了一大批青年男女的就业，到头来在右派的帽子上又加了一顶新帽子，绕了一圈又被罢了官，他看不懂更想不通。是爹脾气不好锋芒毕露又冲撞了谁得罪了谁？不是。二弟在信上没说，金莉的信也没说，如果有这种情况，二弟不说但金莉不可能不说。这么分析下来，爹这次罢官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。为什么办了个厂就遭此大难呢？真是岂有此理。更令他绝望的是，爹罢了官，玻璃厂关了门，那就意味着他的后路断了，没了绝地逢生的可能，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——永远在外漂泊，只有在北京闯下去，而且必?闯出名堂来。奇怪的是，金莉在信里一反常态劝他别留恋西村这块贫瘠的黄土，哪怕到她爹的老家胡州去混也比回来强。这是什么意思？金莉想通了？放弃了？有了别的心上人了？如果金莉放弃了对自己的那份念头就好了，免得自己像欠了她的债似的不敢见她。可是又不像。如果她真的放弃了对自己的幻想，又何必还写这样的信呢？西邨又是想不通。可无论如何，即使从同学的角度和人之常情的礼貌出发，都是应该给金莉写封回信的。写吧，就算作最后的告别。西邨写了一封简短的信：

“金莉，你好！

三次来信均已收悉，恕我忙乱，未及回信，很不礼貌，请予谅解。

你我同窗三年，正值青春年少，所示种种，热烈如火，我岂能不察不觉不明？实乃人生才刚起步，正如细微之芝麻刚刚出苗，正有无数风霜雨雪等类可知及未知之险横在面前，前程难卜，何况至今一事无成，怎谈情感之事，岂敢奢望人肉温暖？我与你迥然不同，你有优裕的生活和优厚的人脉底蕴，我家如你所知却是一贫如洗，家徒四壁，恰像狂风中一株野草，随时可能枯倒。金莉，你天资聪明，又有你爹这架人梯，前途无可限量。正由于此，我不能误你，谢谢你娘的美意，也诚挚地感激你的一腔热忱。如果我有理想中的明天，那时，我定会向你报喜。如果我有那一天，那也是因为有过你，你功不可没。我会记住你，直到永远。

再见吧，我曾经喜欢过的人。说心里话，我承认的确暗暗地喜欢过你。

祝愿你娘康健且颐养天年。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。

一个被你热爱过的可至今前途未定的落魄同学：徐西邨顿首。”

信写好了，西邨读了一遍，觉得“怎谈情感之事，岂敢奢望人肉温暖”中的“人肉温暖”四字不合语法规范，他不禁责备自己怎么会编造出这么露骨的词汇来，于是改为“人体温暖”。可再一想，还不对，脑子怎么老是被黎纹萍那龌龊不堪的场面占领了？他掴了自己一个耳刮子。再改，改成了“业未立何成家”，又在信的末尾添上“请转告你爹，我现在不恨他了。因为他教会了我许多当时无法理解的东西”，临了，又把“顿首”二字改为“草写”。再检查一遍，觉得措辞是委婉得体的，也真实地表达了内心所想，似乎没啥毛病了，装进信封，次日投进邮筒。

过了几天，信送到了金莉手里。金莉如获至宝，读了一遍又一遍，把它吻了又吻，最后合在高耸的胸脯上，心潮起伏。信的每一个字都明白无误地告诉她，西邨并不恨她，只是有点自卑，自愧弗如她的家庭条件。这有什么？娘不是明明白白宣布过吗？你要等到事业有成才愿见面？那就等，也等到你永远！西邨的心并没有死，不但没有死，还怀着感念，自己又何必灰心？等！不仅要等，还要不间断地献爱，让他知道有颗心仍在为他跳荡！

姐夫袁白忧心忡忡走进金莉的房间，告诉她，他要调回上海原来的玻璃厂去工作了。金莉不相信县厂会放他走。袁白说，正是龚炳勋劝说并且帮他找的路子。金莉问她的姐姐金艾随调不随调？袁白说，估计一时半会调不进，他正为这事发愁，进退两难，所以来找她商量。金艾身怀六甲，不几个月就要生产了。金莉说，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要扭扭捏捏只顾眼前，她会照顾好姐姐的，让他放心地走，又说，万不得已她会让娘过来服侍。袁白千恩万谢放心地走了。

姐夫走了，金莉后悔自己说了大话。自己还在上学读书，哪有时间照料姐姐？再者说了，就是有时间也不懂如何料理。生孩子那是大事，是一个女人天大的大事。听娘说过，女人生孩子时一只脚踩在阳间另一只踏在地狱；命的一半被菩萨捏着，还有一半被阎王掐着，大人小孩生死攸关，绝对马虎不得的。让母亲从胡州过来，娘肯丢下爹？爹能放娘走？何况爹很不赞成这门婚事，到如今还没把这消息告诉二老。女人的心思就是细，有时候细得让人惊叹让人匪夷所思。没经世面的金莉就有这么细的心，她想来想去，想到了西邨的娘。让西邨娘来县城住在家里当保姆做月嫂，姐姐和姐夫肯定愿意多付给报酬的。但她再一想，西邨娘未必走得开，一大家子的家务离不开她。那就让姐姐到预产期提前住到西邨家里去，西邨娘绝不会推辞，这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。不但西邨家多了份收益（请谁都是需要付钱的），而且姐姐的安全有了保障。西邨娘生过四个孩子，经验是很丰富的，更重要的是自己还能以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