鹞子翻身第六十九章(1/2)

幸好有金莉的护卫和张副主任的保护，才避免了一场一触即发的打斗，才免除了快要扣到西邨头上的反革命帽子，躁动热烈的场面似乎也要谢幕。可是，正当西邨悻悻地转身想要离开时，远处，一辆吉普车绝尘而来。在落后的乡间，在广袤的田野，吉普车犹如天外来客一般稀奇。西邨忍不住停下来要看个究竟。

新的一幕闹剧拉开了。

吉普车在缸窑旁停了下来，车门开处，跳下本县的最高长官县委裴书记。“炉子建在哪里了？炼了多少钢？老金，你打的这叫什么仗？啊？麻雀战吗？很好！就是要全民齐上阵！”

金副局长指指围着的几百名村民说，村民们霸着缸窑阻挠改建炼钢炉，差一点酿成械斗。县委裴书记立马拉下脸：“他们不是来炼钢的？乱弹琴！你的嘴是光吃干饭的？县委的决定是放屁？这么拖拖拉拉小脚女人的能炼钢？你晓得兄弟县市是什么形势吗！挨打啦！我的同志哥！”

金副局长尴尬地笑笑，“是，书记，要挨打！”“检讨就好！马上干！”“可是——”“可是什么？怕跟群众对立？乱弹琴！群众是真正的英雄，只要把道理讲清楚，把政策讲透，革命群众是会支持县委决定的！”“书记，您的政策水平理论水平高，您就给群众做做指示嚒！”

县委裴书记左顾右盼，“哎，西桥公社就来你们几个人？小刘呢？各大队的干部呢？老张，人呢？简直是乱弹琴！麻木不仁无动于衷！就这么对待大炼钢铁的吗？什么态度！该打！”

张副主任报告，刘书记带着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去东葛庄召开密植现场会，说好现场会一结束就来南宅召开大炼钢铁的现场会，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。“哦？乱弹琴！都什么形势了？拣芝麻丢西瓜！这个小刘真成问题！待会儿再找他算账！我先跟群众讲几句！”县委裴书记找了个高一点的土坡，挺起胸，叉着腰。“老乡们！我是县委书记，也是本县大炼钢铁的总指挥总司令！毛主席说，现在是‘以钢为纲’‘钢元帅升帐’，所以，我这个总指挥总司令也升帐了，亲自挂帅！所以，从现在起，要一切为了钢铁，一切服从钢铁，一切为钢铁让路！不要怕打破坛坛罐罐，不要怕占了一些农田毁了一些庄稼，不要怕落后群众发牢骚说怪话，总之，什么都不要怕，就是要下定决心一条道走下去，大炼钢铁，把‘钢元帅’抬上去。有了钢，什么都可以造，什么都可以建。我看你们手里拿的锄头钉耙铁锨，都可以扔到钢炉里去炼，炼出了新钢，再打造新的锄头钉耙铁锨。这叫什么，你们晓得吗？这叫打破一个旧世界，改造一个新世界！叫革命！叫前进！”

“胡诌八扯！村民们议论开了，说什么的都有。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。西邨也觉着好笑。他好笑的是，裴书记的话并不比张副主任和金副局长高明，简直是如出一辙，是一个鼻孔里冒出的臭气，甚至比他们还要糟糕。把现成的农具扔进炼钢炉回炉，还美其名曰‘打破一个旧世界，改造一个新世界’，这就叫大炼钢铁？这才是胡说八道乱弹琴呢！

县委裴书记继续慷慨陈词，说得神采飞扬。“老乡们，河北省有个县一天就炼出了几万吨钢，毛主席不远万里亲自去祝贺。我们县是孬种吗？你们甘愿当孬种？不是，绝对不是！我就不信我们们县炼不出！他们的土地是什么？你们是没去过，不晓得，当年打日本鬼子的时候我是经过的，那是沙土地呀，哪有我们的土地肥沃？种什么长什么，要炼钢那也是小菜一碟！抓把土扔到钢炉里出来的那就是优质钢，造枪造炮造飞机都是没话说的！他们能炼为什么我们就炼不出？我是不信的！老乡们，等我们县也炼出几十上百万吨钢，我一定替你们向党中央报喜，我相信毛主席他老人家晓得了一定会亲自来视察，来祝贺的！”

“毛主席会来？说书呐！”人群中有人讥笑。

“会来的！肯定来！”县委裴书记笑眯眯，好像他得到消息毛主席已经在来南宅的路上了，只是?臾的工夫。“你们等着吧！但是，没有钢他老人家是不会来的。所以嚒，从现在起，我们全县上上下下要动员起来，团结一致，上下齐心，下定决心，不把‘钢元帅’抬上去誓不罢休！你们有没有这个决心啊？我相信大家是有的，只有帝国主义、反动派、地富反坏右才不相信，才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冷嘲热讽、看笑话、泼冷水、搞破坏！凡是革命的群众，都应该与县委同心同德，舍弃个人的一切，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大炼钢铁热潮中来！”

金副局长、张副主任、老梁和工作组的人噼里啪啦拍起巴掌，县委书记也习惯性地拍巴掌，可是，没一个村民附和，他们呆呆地站着，目光呆滞地看着。烧窑师傅嘀咕：“换汤不换药！”旁边有人应道：“一个师傅带出的徒弟！”“看来缸窑是保不住啦！”“好汉不吃眼前亏，识相点吧，胳膊拗不过大腿去。”“反正是公社化了，家家户户吃大食堂，还有哪家用得上缸瓮坛罐？让他们折腾去吧！”“是啊，今天保住了还不知明天会是什么形势，真把你抓去吃冤枉官司你跟谁告状去？”“……”

金莉一直盯住西邨，只要西邨稍有动作，便连忙拉住他，不让他离开更不让他开口说话。说实在的，西邨脑子里一片空白，他的琉璃瓦是做不成了，看样子唐海花了几个夜晚的心血才做出来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