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春白雪归青冢十七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，三魔六鬼戏又残(1/2)

邵仪回杭州复命，要武亿一同前往。一来赵恭重伤回京等同一死，勉强算完成任务，二来他心思倦懒，恁觉甚么都索然无味，不愿给方大哥添麻烦，便婉言拒绝，只请她替自个儿向大哥问声好，并嘱托好生招待白衣姑娘，切莫为难。邵仪一一应承，又瞧他脸色发苦，一时放心不下，劝道：“兄弟，腊哥念你，不如还是随我回去一趟罢。看样子，你心里伤心，一个人总是容易瞎想，两个人总能说说话，吐吐苦水，也许好些。”武亿摇头淡笑，要她放心，各自好言两句，分道而去。

胸口猛地抽痛，暗道：“只怕毒入筋骨，越来越重了。”想到白朗吟，疼痛更甚，却发出一声哂笑：“姐姐啊姐姐，你说为我好，却总归任性了些。天荒地老情不变，你没了，这情又在哪里？”泪水扑簌簌而下，忽然眼前漆黑，扑通一声，昏了过去。

只瞧头顶星辰熠熠生光，翠碧如丝，又有满天花雨，且眼前是片花海，尽是殷红的彼岸花，好看极了。一名白衣女郎正在给花浇水，听到悉窣声，回头一瞧。二人都惊得呆了，武亿飞奔上前，紧搂住她，眼里噙了泪水，喃喃唤着：“姐姐，姐姐······”那女郎由他抱着。不知过了多久才舍得松开，捡块石头坐下，却又怕不见，仍是抓住她手，片刻不离。武亿瞧她白衣雪白如玉，肌骨充盈，面上生辉，美如梦幻，不似尘间人，颤声问道：“姐，姐姐，你在哪里啊？”女郎习惯性地替他拢发，抚摸他生满胡?的颊，笑答道：“姐姐在忘川呀。”武亿知道人只有死后方才见到忘川，暗想：“难道我也死了。”瞧姐姐在伴，不禁拍手喜道：“极好极好，我俩又在一起了。”女郎柔声道：“亿儿，姐姐是死了，你却还活着啊。”武亿如遭雷击，叫道：“不依不依。”便又把她抱入怀里，说甚么也不松手。女郎没法，叹道：“傻孩子，你真傻!”武亿哭的咽气，抽嗒嗒的：“姐姐，我在你身边，永远都在，生同在死亦同在，为何，为何······”他要说“为何你待我这样狠心”，却埋怨不出口，改作了悲天恸哭，嚷叫道：“今后叫我怎么活，怎么活······”女郎唉声叹气，哽咽道：“生要无枉，死要无憾······像你这样的儿郎应该在江湖中好好立一番事业，活的潇洒，活的fēng_liú，活的惊艳······”这样的话，他听过不止一次，截断道：“我不要快意恩仇，我只要姐姐，哪怕做对农夫农妇，我也高兴要死。”女郎叹道：“只可惜办不到了。”武亿道：“那我就在阴司陪你，总好过白日孤星，日夜相思。”听了，女郎双目一寒，用力将他推开，冷冰冰道：“你就算死了也陪不了我。”武亿怔怔地瞧她，闷头不解。女郎起身，白衫微寒，如烟似幻，冷笑道：“世上凡人分三种，为大善的升天归仙，作大恶的入地受难，中间庸碌的则经忘川再入轮回。我虽今生有罪，但因生来娇痴无邪，骨清神爽，是仙道家的，才安在此处养花，无魂无魄，算的上半个仙子，将来功德满了，也是要飞天的。汝浊秽至斯，倘若不安生，枉死归此也要被捉魂鬼送入枉死城，忍受地狱般的痛苦折磨；当今天下残破如絮，山河不全，又民不聊生，有识之士皆殚精竭虑，无泪泣血，汝若只顾一己私欲，枉顾苍生，怎能得了为仙的大造化，又如何来见我？”他听了，先一愣，尔后一想，果真如此，哇地声出，痛哭起来。泪眼婆娑，只瞧白衣女郎若隐若现，渐行渐远，踉跄上前，双手一扑，怎知镜花水月，灿烂如银，哗啦啦地碎了一地，急忙呼道：“姐姐。”亮眼一睁，孤星昏月，古道长嗥，哪里人来？自哂一笑，暗想：“竟是一场大梦。”想起梦中情境，如历在目，不禁怫然森森。所谓‘大梦方觉醒’，他一惊坐起，听风拂冷树，一时唉声连连，生死何为？人生又难！

想着,小腹中隐隐感到疼痛，用手去按，疼得一缩，自笑道：“毒已蔓延，只怕捱不了两日，姐姐啊姐姐，到时你可?怪不得我。”突然间传来几声咳嗽，但听风响，他抬目一省，面前顷刻多了一人，正是碧婆婆。昏月下老态毕现，皱起的脸纹像剥脱的老树皮，嘴唇微裂，阴森森地可怖，便想到常年不见光的绿树青苔，任何人见了也要害怕。但武亿心怀悲悯，不仅不怕反至潸然泪流，赶紧止住了，又收起自艾，笑着恭敬招呼。见婆婆瘦骨嶙峋，在夜风中如同一张薄片瑟瑟直抖，忖度老人家最受不得冻，便去捡材搭火。他把火拢在碧婆婆脚下，又怕地湿洇出病来，脱了外衫铺好，才叫道：“前辈，你坐下歇一阵脚罢。”碧婆婆昔日作姑娘时受了师哥的欺骗，又生来心高气傲，从此不信世间儿郎，及至两名女徒受男人诱拐亡命，更是恨极天下男子，但有丁点不?意者，即令拜了阎王。如此一来，人人畏之，见着躲逃或者辱骂拼斗，几时见过如此善良心细的少年，一时怔着吃惊。武亿不知她是怒是喜，转口又道：“前辈，你坐下向火，我去寻些东西来吃。”便要走，碧婆婆叫他：“别去了，给我坐下来，陪婆子说说话。”说着，倒曳拐杖，衣袖一轩，重重地坐了下去。武亿很高兴，在她对头坐下。

碧婆婆瞧他清秀的脸孔上生满胡子，问道：“几日不见，何故如此模样？”武亿一直忍着苦水不哭，经她一问，再难忍住，又是哇哇大叫大哭。见了这般至性之人，碧婆婆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