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春白雪归青冢第十七章 凉风起夜色，佳人意如何(1/1)

这时，后面一行老少纷纷伏泣跪谢，武亿亦朝阮介会心微笑，他却冷光避过，自讨个没趣。

栀子多生南，能在北国瞧到如此绵延百里的壮观景象不说稀奇，倒算饱览眼福的，好比在南方瞧见一场大雪。

阮介聚目，望如积雪，一双深眸越聚越紧，不知过了多久，抬手一指，道：“此处阵法繁复，我看出的有石头阵、金门阵、长蛇阵，这些都是难解之阵，且阵连阵，另一阵以前一阵的生门为起端，再扎阵脚，相缠一处，实在难辨。”

武亿上前道：“就像九连环一般。”阮介听了略一沉吟，喜道：“不错，是九连环，正一三五七九，二四六八。”便点要武亿随他一同入阵。

武亿自己是万般情愿的，只担心雪儿独身在此，有性命之忧。安雪绽开苹果脸，笑嘻嘻道：“武哥哥，你不必担心，我很机灵的，危险一来，早已跑了。”武亿但笑摸她的头，这里黑袍人又作了保，多少放下心。

他紧随阮介，心中想着雪儿乖巧可人颇觉甜蜜。

安雪，如雪且安，因二人雪中结缘兼她名中有个雪字，便约定今年第一场雪来时娶她为妻。

也许来年开春，万象更新，一切都会不同的，他竟还有期待。

依照阮介吩咐，二人成功抵近花央。遇有闲暇时，便有意同他搭话，却仍不理不睬，如此悻悻然，不知哪里得罪了。

忽然，周身花树如潮袭来，他旋身上御，不料左右枝蔓成网，头顶被框死，只得落定，哪知刚立脚，群树便将他围住，使力不得。

气馁抬头，见阮介从旁冷笑，问道：“你做甚么？”阮介没有应话，眉眼如冰似箭，好像彼此深仇大恨的。

僵持半刻，武亿幡然醒悟，其实他恨他自然是为了姐姐，于是叹气，猛地敛容，也瞥出一丝冷笑道：“这世上从来没有像她这样的女子，甚么都在乎又甚么都不在乎。本以为我俩是同株而发的植物，生命栖居于生命，但她既肯舍弃我，哪里还是同生同死，或许我不曾理解过她，一个人那么容易就死，好像蓝的天白的云青的草红的花都没有意义，我——又有甚么意义呢？”

阮介扇来一个巴掌，冷漠地一笑，道：“你怨怪她？哼，没有办法，她不懂生活，不知所措，你如果熟成一些，如果没有沾染甚么陈姑娘安姑娘的，她懂的甚么师徒有别长幼有别么？”

如果？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，发生的就成了永恒，偏差一步很可能遗憾终生。

他冷笑着泪流，阮介道：“人死不能复生，没有谁必?要为谁的死买账，崖前一跃，佳人今何处，你恨海难填，又何曾想过她天涯望断。”

将君心换我心·····

武亿愣住了，不再说话，阮介脸色一片冷肃，道：“她已经死了，记得如何，不记得又如何？谁的悲伤都不是写在脸上的，只因你现在一心念着安姑娘，总归薄情了些。今日晴好，入夜该凉风习习，白花摇凤影，幽香襟满怀，所谓‘天上分金镜，人间望玉钩’，且留一夜相思，入定沉沦。”

各自稍默，他又说白姑娘像一朵花，一朵孤崖上寂寂开放的花，不争奇不斗妍，也不是清高，只是自然生发悄然美丽寂然凋零。她误入凡尘俗世，只是俗世没有同样一个高蹈出尘的人，能一行与她诗文酬唱交挚又一行琴瑟和鸣成双的。

武亿不响。过了很久，阮介已然走了，夜色来袭，风果然很凉。白花箍身，动弹不能，也不愿动了，索性像阮介说的，想一想她。

但他能去想她么？那像一把刀，反抗也只被吞噬，最后扎在肉上，鲜血淋漓。

心痛，他的身体也痛。花枝上像长了刺，细细的疼，没有伤口，就是感觉体内一股热流涌动，热流所向，掀起辛辣而灼热的疼痛。

天上的星星，一粒一粒的分明，抬眼蒙尘，泪如雨下。

他叫苍天叫大地，苍天不应大地不语。

猛一用力，真气迸发，忽然腰前一紧，好像有人用一根绳子勒住了脖子，生出强烈的窒息感。偏他毫无所谓，用力更猛，一时花混着枝连着叶旋舞不安。

阮介会来救他的，但阮介没到，一个白影好像从月亮上飘下来似的，衣袂飘飘，翻飞如魅，走阵指势，矫如灵蛇。

武亿背心被提起来，由那白衣人携着，从花颠上飞过。他迷迷糊糊，抬眼一望，见那人脸上罩着白纱，分明瞧不见脸甚至分不清男女，却好像见到了姐姐，不由扯起衣服，叫道：“姐姐，姐姐·····”

白衣人吓了一跳，一时失神，脚底踏空，跌至丛中，因走阵不当，花树似长了脚，往他身上挤，疼的皱紧眉头。

武亿不曾多想，像**凤凰涅磐重生一般，直接扑上来，抱紧他，在花丛中翻滚。

握到熟悉的感觉，幸福好像触手可得。

他笑了，喃喃唤着：“姐姐，姐姐·····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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