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春白雪归青冢十八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，三魔六鬼戏又残(1/2)

二人分吃了烤鸡，顿时有了饱食后的餍足感。他已不知道多久没沾过肉腥味啦。姐姐素喜清淡食物，讲究雅致宜口，莫说大块肉了就是菜里放了肉汁也能辨出来，便算饿着也不吃，还有一点奇事：她常常按了诗经中的句子做些菜色花样出来，像甚么“柏木船儿荡悠悠”，其实就是酸笋桂圆汤，常人家里多把桂圆汤作为饭后甜点，助食养胃来用，而酸笋要么爆炒要么交着鸡鸭鱼肉作大补汤喝，属于正菜里头的，哪有作酸笋桂圆汤的？虽是奇怪，但瞧过后也颇觉匠心。原来她所用的嫩笋都是去年挖的，先腌进酸味后再起出风干直至酸汁入骨最后密封掩埋在雪里，次年采用，酸劲爽足，无?加味，倒比过酸梅了。那桂圆也是先用阿胶蜂浆熬制，本身已够甜腻，作汤时便不用加料，只管先用碧梗配好底汤，再依次放入酸笋桂圆，因没有大火混熬加之味已在髓，各自相守味不挥发，养身醒神极好，但她由此想到“各自酸甜苦中尝”便不自禁地流下泪来。还有“硕人汤”，乃用白参加生姜作的，因手工极细，可将一块拇指粗细的白参雕成一个可人儿，待汤来之后，她自要发痴，而这等美人汤，武亿看也看呆了，又哪里敢食。像“绿衣汤”，则是绿叶莲子羹，取自《邶风.绿衣》，一想到“绿兮衣兮，绿衣黄裳。心之忧矣，曷维其亡！”之句，又泪不可遏，武亿自是怜惜安慰，汤饭也暂搁下。还有许多，不再列举。

这是个如诗一样的女子，精致又不食烟火，对世间美的要求又极为纯粹，那种最深的渴望揉掩在灵魂里，是摄人心魄的力量，和美女的色相、身体一样，是种诱惑的资本，不同的一点，它是晴天霹雳，一旦被攫住了便逃不掉。所以即便她不讲道理也不会成为泼妇，反叫人怜惜。不懂的，为这晴天霹雳痴迷受苦，懂的就要占有，只有占有才能摆脱这种束缚。

且说回来，武亿自小食惯清汤寡饭，对酒肉也没有念想。但他毕竟年少气盛，又多在江湖行走，骨子里与白朗吟大为不同，一旦涉了这两样，浑身起了辣劲，也就呈现出新貌相，却怕姐姐责怪，不敢放胆吃喝，间或尝之罢。这只烤鸡肥而不腻，嫩且又滑，酥软至极竟能一咬即落，满口萦香又不粘齿，吃着好不爽快，感叹比东京城里头上好楼肆里的还要好吃。碧婆婆年纪大，少吃一些，伸袖抹了嘴上油腻，瞧他吃样，恨不得连鸡骨头都吞下去，笑道：“果真是吃喝仔细的人，放在大厨房里做厨子也难说不好。”武亿吃得急了，打个饱嗝，问道：“前辈，你说谁啊？”碧婆婆未?话回，反问：“你渴不渴啊？”武亿一怔，碧婆婆接着道：“俗话说‘酒肉成席’，便是酒要足饭要饱，吃了好的不喝顿好酒，感觉是勾栏肆的姑娘蹬了双芒鞋——糟踏了。”经她一提，武亿喉头已馋的发痒，偏头一想嘿嘿一笑，说道：“正是，只可惜十里八荒之地又逢战乱，想要安生喝顿好酒都难。”碧婆婆笑而不语。

便在这时，抵近阵酒香。虽未经常饮酒，但所到之途实广，所识之人多是公子贵胄或江湖好汉，前者以酒为雅后者以酒为兴，都可算得上酒中博士，所以见过的酒种不少且是些珍品，然因受白朗吟的教诲不敢沾酒，只推说自幼患了某种疾病，饮不得，除却几个江湖朋友取笑外也并不为难。他和方腊豪饮过一两次，虽饮时挠心敕肺，但事后心中有动也能忍耐。方在此时，却于酒香中品出一股娇媚来，不觉带一番醉意，连脸儿也飞红了，因说道：“好了不起的酒啊。”料不到的是，竟有人回应他道：“识货识货。”武亿惊的一起，溜眼四顾，只瞧风动树动却没有半点人迹，朗声道：“高人在此，何不出来现身，鬼鬼祟祟鼓捣甚么鬼？”无人应答。只听一粗声一细声对话，都是川音，侧耳细听。那粗声道：“这小子偷吃了我的芦花鸡，得拿命来赔。”武亿一惊，暗想：“啊，原来这肉是前辈偷的，可真不应该，但即使如此也用不着以命来偿罢。”那细声道：“要不得。所谓‘识我酒者知音也’，至少等他陪我饮酒一年后才可交你处置。嗯······不过那时，我若舍不得了，也会不给你的。”粗声蔑笑道：“我告诉他，你用女儿香制酒，瞧他还愿不愿意。”武亿不甚明白，只觉不是甚么好鸟。细声道：“你不仅要他命，还要把人家烹成肉羹哩。”听了，不禁寒毛倒竖。粗声道：“荒年灾年间，先扒树皮草根再食死人，后来光天化日下虏了活人来吃，甚者父子相烹，哪里少见多怪嘛。亏我艺高，能把一样东西作成许多样食品，保你吃不出人肉味，只管流口涎。”武亿终于忍不住，哇哇地大呕起来。细声道：“啥子人嘛，你瞧，把他吓着啦。”另一人宣出声音，向他道：“乖儿子，你不得害怕。我那真是芦花鸡，鸡肚里放了八角、桂花蕊、干莲芯还有各种肉脯，先熬成汁，再淋进鸡肉里头，最后用大荷叶包裹严实了，埋在土里烧烤，哪个想到竟被你小贼偷了去嘛。”武亿呕出秽物，清了清喉咙，拱手道：“前辈，多有得罪了。”

两人同时大笑，赞道：“不错不错，真对老子胃口。”二人便又相争起来。武亿走到碧婆婆身边，低声道：“前辈，我们走罢。”碧婆婆板着脸，话也不说，只咳了两声，忽地大叫道：“川中三魔，何故只有两位呀？那英明神武，武功天下第一的大哥呢？”这二人极善隐身，而且